"您这钱来路不正!" 香奈儿专柜的王莉把一沓现金扒拉到柜台边缘。
赵秀英攥紧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带:"怎么可能阿?这是我攒了三年的养老金......"
"养老金?" 旁边的小芳嗤笑出声,"阿姨,您知道这包要八万八吗?您那点退休金够买个锁扣?"
王莉突然提高音量,引得周围顾客纷纷侧目:"我看您还是赶紧把钱收起来吧,别在这儿耽误我们做生意!"
赵秀英的手抖得厉害,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。她望着玻璃柜里那个黑色链条包,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—— 那是她要送给女儿的三十岁生日礼物。
就在这时,穿黑色西装套裙的陈雪快步走进来,目光扫过散落的现金和母亲泛红的眼眶,声音冷得像冰:"我妈要买什么,刷我的卡。"
王莉接过那张黑金卡时,手指突然僵住,脸色变得煞白。
下一秒,当商场经理连滚带爬地冲出来开始鞠躬道歉时,她才确信自己真的踢到了铁板,手里的对讲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,整个人忍不住的腿软。
01
四月的上海市,春意正浓。国贸中心的顶层,香奈儿专卖店里弥漫着五号香水与皮革混合的独特气息,安静而高贵。
赵秀英站在那扇厚重的黑色玻璃门前,手心微微出汗。六十五岁的她,身上是一件袖口磨得有些起毛的灰色开衫,脚上踩着一双女儿几年前给她买的软底健步鞋,肩上则是一个洗得泛白却很干净的帆布包。
“来都来了,就进去吧。”她给自己鼓了鼓劲。
她伸手推开门,清脆的门铃声响起。店内奢华的装潢让她有些目不暇接,水晶吊灯将光芒洒在每一件商品上,那些陈列在玻璃柜中的包包,仿佛都带着一层圣洁的光环。
导购员王莉正在用绒布擦拭一个菱格纹的钱包,听到声音,她抬起头,目光在赵秀英身上停留了片刻。当她看清老人朴素的穿着后,擦拭的动作不自觉地放缓了。
“欢迎光临香奈儿。”王莉公式化地问候了一句,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。
赵秀英有些局促地打量着四周,那些价签上的一串串零让她心跳加速。她这几年省吃俭用存下的养老金,真的够买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吗?
“你好,我想问一下。”赵秀英的声音不大,带着一丝试探。
王莉没有立刻走过来,而是慢条斯理地将钱包放回原位。她的眼角余光始终锁定着这位老太太,心里已经下了定论,这又是一个只看不买,进来吹空调开眼界的。
店里另一位年轻导购员小芳正在整理丝巾,她挪到王莉身边,用气音说道:“莉姐,今天怎么回事,什么样的人都敢进我们店了。”
“可不是嘛,现在的风气真让人搞不懂。”王莉低声回应,嘴角挂着一丝轻蔑,“看那样子就知道不可能消费,偏偏要进来浪费大家的时间。”
她们的对话声音虽小,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,赵秀英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。她攥了攥帆布包的带子,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径直走向了主展示柜。
“同志,我想看看包。”赵秀英的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一些。
王莉这才懒洋洋地踱步过来,脸上挂着一副标准的职业假笑:“阿姨,您想看哪一款?”
“就是那个,黑色的,带链条的。”赵秀英指着玻璃柜正中央的一个经典款手袋。
王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,那是品牌最经典的CF系列,中号,标价八万八千元。她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,变得冷淡起来。
“阿姨,您确定是这一款吗?”王莉的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质疑。
“我确定。我女儿下个月过生日,我寻思着送她一个好点的礼物。”赵秀英非常认真地回答。
王莉和小芳交换了一个眼神,彼此眼中都流露出浓浓的嘲讽。
“这款包的价格比较高,要八万八千块。”王莉刻意加重了“八万八”这三个字的发音,“要不您看看旁边那几款钱包或者卡包?”
赵秀英的心脏猛地一缩,但她还是挺直了腰板说:“没关系,我就想先仔细看看这个。”
“看当然可以,但是我们有规定,不能从柜台里拿出来给您。”王莉冷冰冰地拒绝了,这纯粹是她自己临时编造的规矩。
赵秀英的眼神黯淡了一下,但还是点了点头:“那行,我就隔着玻璃看看。”
她俯下身,脸几乎要贴在冰冷的玻璃柜上,仔细端详着那个黑色的包。她仿佛已经能看到女儿收到这份礼物时,又惊又喜的表情。这几年,她每个月都从两千块的退休金里抠出一点,再加上女儿逢年过节给的孝敬钱,一分一分地攒着,就是为了在女儿三十岁生日这天,给她一个天大的惊喜。
“妈,您别省钱,想买什么就告诉我。”女儿的话语总是在她耳边回响。
可女儿自己创业,每天忙得脚不沾地,她怎么忍心再给孩子增加负担。
“阿姨,我看您还是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吧。”王莉不耐烦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,“这种奢侈品,不是普通工薪阶层能消费得起的。”
赵秀英抬起头,正对上王莉那张写满轻视和不耐的脸。
“我有钱。”赵秀英压低声音,却一字一顿地说。
“有钱?”旁边的小芳没忍住,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“阿姨,您知道这包多少钱吗?是八万八,不是八百八。”
赵秀英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,但她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立场:“我真的有钱。”
王莉夸张地叹了一口气:“那好啊,您先把款付了,我们立刻给您把包拿出来,再给您做最精美的包装。”
这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。任何店铺的规矩都是顾客先验货再付款,王莉就是笃定了她拿不出钱,想让她知难而退。
赵秀英迟疑了片刻,然后她默默地拉开帆布包的拉链,从里面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布包。打开布包,里面是一沓又一沓用皮筋捆好的现金。这些钱,是她这几年所有积蓄的证明,每一张都展得平平整整。
当这些现金出现在柜台上时,王莉和小芳的表情都变了。
“阿姨,您这些钱,”王莉眯起眼睛,像审视赃物一样打量着那堆现金,“来路没有问题吧?”
“什么叫有没有问题?”赵秀英完全没料到会有此一问。
“现在这个年代,谁还带这么多现金出门?”小芳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帮腔,“而且您这个年纪,一个人带着这么多钱,是从哪里来的?”
赵秀英彻底愣住了,她无法相信自己辛辛苦苦、清清白白攒下的钱,竟然会受到如此恶意的揣测。
“这是我的养老金,我攒了好几年。”她努力解释道。
“养老金?”王莉的语气更加刻薄了,“一个月退休金能有多少?攒几年就能攒出八九万?您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?”
周围一些原本在挑选商品的顾客,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争执,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,有人已经开始小声地议论。
赵秀英感觉自己的脸像被火烧一样滚烫,她这辈子最看重脸面,没想到老了老了,却被人当众当成了骗子。
“我女儿也给我钱!”她急切地补充道,“我女儿跟我说过,妈,你喜欢什么就去买,钱不够我给你!”
“您女儿?”王莉冷笑一声,上下打量着赵秀英,“能给您多少钱?她自己又能买得起什么?”
这句话像一根毒刺,狠狠扎进了赵秀英的心里。女儿陈雪是她一生的骄傲,从小就是学霸,名牌大学毕业后自己创业,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。可现在,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女儿,却在别人嘴里变得如此不堪。
“我女儿非常优秀!”赵秀英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,情绪开始有些激动。
“优秀?”小芳也加入了嘲讽的行列,“要是真那么优秀,怎么会让您一个老人家自己带着一堆现金来买包?”
“就是,真有钱有孝心的话,为什么不陪着您一起来?”王莉步步紧逼。
赵秀英的眼眶瞬间就红了。女儿确实太忙了,公司正在做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,她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。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这点小事去打扰女儿,所以才想着自己来,给女儿一个惊喜。
“我女儿是工作太忙了。”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。
“工作忙?”王莉故作同情地摇摇头,“阿姨,我劝您还是回去吧,这种地方,真的不适合您。”
02
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响,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小小的柜台前。有人在交头接耳,甚至有人举起了手机,似乎在录像。
赵秀英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羞辱,但她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。这是她为女儿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,她不能就这么放弃。
“请你把那个包卖给我。”赵秀英再一次请求,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。
王莉扫了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顾客,担心事情闹大影响生意,便压低声音,用一种威胁的口吻说:“阿姨,您再这样胡搅蛮缠,对大家都没有好处。要不您留下个联系方式,等我们经理来了再处理?”
“我不用等你们经理。”赵秀英异常坚决地说,“我现在就要买。”
她解开捆钱的皮筋,将布包里的钱全部倒在了光洁的黑色大理石柜台上。一沓沓现金散落开来,有一百的,有五十的,甚至还有一些十块二十的零钞。
看到这些零钱,王莉脸上的鄙夷之色更浓了。
“阿姨,您这些钱,”她故意拉长了音调,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来源清白吗?”
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,让赵秀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。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赵秀英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“现在的骗子花样太多了,谁知道这些钱是不是通过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弄来的。”小芳在旁边煽风点火,“而且您看,全是散钱,看着就不太正常。”
周围的顾客听到这话,议论声顿时大了起来。
“天啊,不会真的是骗子吧?”
“现在很多针对老年人的诈骗案,说不定她就是个托。”
“是啊,看着确实很可疑。”
赵秀英听着这些刺耳的议论,感觉天旋地转。她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的血汗钱,每一分都干干净净,凭什么要被人如此污蔑?
“这是我的血汗钱!”她大声地反驳,试图压过那些噪音,“我没有骗人!”
“您激动什么?”王莉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,“我们只是按照店里的规章制度,进行例行确认。”
“什么规章制度?”赵秀英愤怒地质问。
“对于这种大额的、可疑的现金交易,我们需要核实资金来源的合法性。”王莉面不改色地编造着谎言,“万一收到假钞怎么办?这个责任谁来负?”
“假钞?”赵秀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你说我的钱是假的?”
“这谁能说得准呢?”小芳耸了耸肩,一脸无所谓,“现在的伪钞技术那么高明。”
赵秀英气得浑身发抖。她随手抓起一张一百元的钞票,举到王莉的眼前:“你看清楚,这张是假的吗?”
王莉接过来,装模作样地对着灯光照了照,然后轻飘飘地说:“这一张是真的,不代表您这一堆钱全都是真的。”
“那你就一张一张地给我验!”赵秀英怒不可遏。
“对不起阿姨,我们没有义务为您提供验钞服务。”王莉冷漠地回答,“您如果想证明这些钱没问题,还是自己先去银行存起来,再刷卡支付吧。”
就在这时,店里的两名保安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,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过来。
赵秀英看到穿着制服的保安,心里顿时一慌。她下意识地想去收拾柜台上的钱,但双手抖得厉害,好几次都把钱碰掉了。
“我的钱没有问题!”她一边笨拙地收钱,一边反复强调,“我女儿很了不起,她不会让我用有问题的钱!”
“您女儿了不起?”王莉的语气里充满了尖酸的嘲讽,“了不起的女儿,会让自己的老母亲一个人提着一堆零钱来买八万多的奢侈品?”
“我女儿是真的工作忙不过来。”赵秀英还在徒劳地解释。
“忙到连陪妈妈买个生日礼物的时间都抽不出来?”小芳在一旁接话道,“这样的女儿,也配叫了不起?”
赵秀英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。她什么委屈都能受,唯独听不得别人诋毁她的女儿。
“你们不准这么说我女儿!”她哽咽着,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,“她真的很优秀,她很孝顺!”
“孝顺?”王莉冷笑一声,那笑声像刀子一样,“孝顺的女儿,会让您在这里受这种奇耻大辱?”
保安已经走到了跟前,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赵秀英,然后客气地开口:“这位女士,请问是发生什么问题了吗?”
王莉立刻抢着回答:“这位阿姨,拿着一大堆来路不明的散钱,非要买我们店里最贵的包,我们怀疑这里面有问题。”
保安看了看柜台上还没收完的钱,又看了看满脸泪痕的赵秀英,犹豫了一下,用一种劝解的口吻说:“阿姨,要不您还是先去银行,把这些钱换成整的,或者直接办张卡再过来?这样也方便。”
“为什么要换?”赵秀英不解地反问,“我的钱就是钱,为什么不能直接用?”
“阿姨,您也别为难我们做事的。”保安的语气虽然客气,但立场很明确,“现在社会上情况复杂,我们也是为了店铺的安全着想。”
赵秀英感到一阵彻骨的绝望。她只是单纯地想用自己攒的钱,给最爱的女儿买一份生日礼物,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,被所有人当成骗子、小偷一样防备和审视?
“我就是想给我女儿买个包。”她的声音低了下去,充满了无力和疲惫,“她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。”
“您的心意我们都理解。”王莉假惺惺地安慰道,“但是您今天这个情况,我们确实不能把包卖给您。”
“我这是什么情况?”赵秀英问。
“您自己看看您的穿着,再看看您拿出来的这些钱。”王莉终于撕下了伪装,毫不掩饰地说道,“您觉得,您哪一点像是我们这里的正常消费者?”
这句话,彻底压垮了赵秀英心里最后一根防线。她颤抖着,默默地将剩下的钱一点点收回那个布包里,准备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。
就在她转身的瞬间,女儿陈雪对她说过的话,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:“妈,您就是我最大的底气和骄傲。您的女儿很成功,您应该为我感到自豪。”
对,女儿是成功的。虽然她不太清楚女儿的公司具体是做什么的,但她知道,女儿很厉害,很多人都毕恭毕敬地称呼她为“陈总”。
想到这里,赵秀英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,她缓缓地转过身,重新抬起了头。
“你们说我女儿不成功?”她的声音依旧在抖,但语气却变得无比坚定,“我告诉你们,我女儿非常成功,是你们想象不到的成功!”
“是吗?”王莉不屑地撇了撇嘴,“那她在哪儿高就啊?做什么的?”
赵秀英努力回忆着,女儿好像提过,她的公司就在这栋国贸中心里,但具体是哪一层,她真的记不清了。
“她,她也在这栋楼里上班。”赵秀英说。
“这栋楼?”小芳夸张地笑了起来,“阿姨,您知道国贸中心是什么地方吗?在这里上班的,非富即贵。您女儿能在这里工作?”
“能!”赵秀英斩钉截铁地说,“她经常加班到深夜,就是在这里!”
“那您现在就给她打个电话啊。”王莉抱着双臂,挑衅地看着她,“让她亲自过来,证明一下她到底有多成功。”
赵秀英犹豫了。女儿正在事业的关键期,她从来不敢在女儿工作的时候去打扰她。
“怎么,不敢打了?”王莉看她犹豫,更加得意了,“我看,根本就是您在撒谎吧。”
“我没有撒谎!”赵秀英被逼急了,“我女儿真的很了不起!”
“那就打电话!”小芳也在一旁起哄。
周围的看客们都在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场闹剧,不少人已经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。
赵秀英感到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,身后是万丈深渊。为了维护女儿在她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形象,她决定,豁出去了。
她颤抖着从帆布包的夹层里,掏出一部用了好几年的旧款智能手机,在通讯录里翻找着那个熟悉的名字。
03
赵秀英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,那个名为“我的小棉袄”的联系人,她迟迟没有按下去。在女儿工作的时间打电话,这是她从未做过的事情,她深知女儿肩上的担子有多重。
“怎么了?手机没电了?”王莉的冷笑声再次响起,“还是说,您根本就记不住您那个‘成功女儿’的电话号码?”
这句话的侮辱性极强,彻底点燃了赵秀英的怒火。她抬起头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但眼神却异常锐利:“我女儿是我这辈子的指望和骄傲,你们凭什么这样侮辱她?”
“那您就用事实来打我们的脸啊。”小芳在一旁煽风点火,唯恐天下不乱。
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放肆:
“我看这老太太八成是精神有点问题。”
“是啊,现在的骗术越来越高级了,都开始演苦情戏了。”
“赶紧让她走吧,别影响人家做生意。”
这些话语像一把把锋利的锥子,扎在赵秀英的心上。她闭上眼睛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然后猛地睁开,毅然决然地按下了拨号键。
电话“嘟”了几声后,被迅速接起。
“妈?”女儿陈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,带着一丝焦急,“您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?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?”
听到女儿那熟悉又充满关切的声音,赵秀英强忍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。
“小雪啊。”赵秀英的声音哽咽了,“妈妈在商场里,遇到了一点麻烦。”
“什么麻烦?您在哪个商场?”陈雪的声音立刻变得严肃而紧张。
赵秀英环顾了一下四周,她只记得女儿说过就在这栋楼,但具体叫什么名字,她一时想不起来。
“就是,就是你天天加班的这栋楼。”赵秀英努力描述着。
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,然后陈雪的声音传来:“妈,您是不是在国贸中心?”
“对对,就是国贸中心。”赵秀英连忙点头。
“您在几楼?在哪个店?”
“顶楼,那个卖香奈儿的店。”
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,随后,陈雪的声音变得有些异样,但很沉稳:“妈,您就在那里别动,哪里都不要去,我马上就到。”
挂断电话,赵秀英看向王莉,挺直了腰杆:“我女儿马上就过来。”
王莉不屑地撇了撇嘴:“来就来,我倒要亲眼看看,您口中那个了不起的女儿,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。”
“没错。”小芳也附和道,“正好让她来解释解释,这八万多块钱的现金,到底是怎么来的。”
保安站在一旁,没有再说话,只是表情严肃地看着,似乎也在等待一个结果。
赵秀英重新将柜台上的钱整理好,小心翼翼地放回红布包里。她的手虽然还在轻微颤抖,但心里却前所未有地踏实。女儿要来了,她相信,只要女儿一出现,所有的污蔑和质疑都会烟消云散。
“您女儿到底多久能到?”王莉等得有些不耐烦了。
“很快,她就在这栋楼里。”赵秀英回答。
“在这栋楼里?”王莉环顾了一下金碧辉煌的店铺,“这里可都是国际大公司和金融机构,您女儿在这里能做什么工作?前台还是保洁?”
赵秀英想了想,女儿的公司好像是叫什么“华茂集团”,具体业务她搞不懂,只知道规模很大,女儿是最高负责人。
“她是开公司的,做管理的。”赵秀英底气不足地小声说。
“管理?”小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管理什么?管理仓库吗?”
周围的顾客中也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。
赵秀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:“不是!她做的是很大的生意!”
“很大的生意?”王莉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,“那为什么会让自己的母亲,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,自己一个人提着一堆零钱来买包?做大生意的人,就是这么孝顺父母的?”
“我女儿最孝顺了!”赵秀英激动地反驳,“她每个月都给我打生活费!”
“给您多少啊?”小芳追问道。
“这,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们。”赵秀英有些语塞。
“不能说?”王莉的冷笑更深了,“我看是根本没给多少,不好意思说出口吧?”
就在她们的嘲讽达到顶峰时,店门口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“嗒嗒”声,是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。
一个清亮而冷冽的女性声音响起:“妈?”
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。
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高级定制西装套裙的年轻女子,正快步向这边走来。她大约三十岁左右,身材高挑,一头利落的及肩短发,妆容精致,眼神锐利,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。
赵秀英看到女儿,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光彩:“小雪,你可算来了!”
陈雪快步走到母亲身边,扶住她的胳膊,关切地问道:“妈,到底怎么回事?您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
王莉上下打量着陈雪,虽然对方气场强大,但她仗着自己店大,依旧有恃无恐。她冷着脸开口:“你就是这位阿姨的女儿?”
“是我。”陈雪转向王莉,目光如炬,“请问,刚才发生了什么?”
“你妈妈,拿着一堆来路不明的散钱,要买我们店里八万八的包,我们怀疑她的资金来源有问题。”王莉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,语气中充满了指责。
陈雪的眉头瞬间蹙起:“什么叫来路不明?”
“现在这个社会,诈骗的案子还少吗?”小芳在一旁插话,“她一个老太太,随身带着这么多现金,怎么看都觉得可疑。”
陈雪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:“你的意思是,我母亲在诈骗?”
“我们可没有直接这么说。”王莉狡辩道,“但是按照我们店里的规章制度,我们需要进行核实。”
“什么规章制度?”陈雪的声音不大,但充满了压迫感。
“对于任何我们认为可疑的大额现金交易,我们都有权拒绝。”王莉搬出了自己编造的理由。
陈雪冷笑了一声,那笑声让王莉心里莫名一寒:“可疑?请问,我母亲哪里可疑了?”
“你看她的穿着,再看看她拿出来的那些钱。”王莉毫不客气地指指点点,“怎么看,都不像是我们这里的目标客户。”
听到这句话,陈雪的脸色瞬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:“你的意思是,我母亲,没有资格在你们香奈儿消费?”
“我们没有这个意思。”王莉感觉到对方语气的剧烈变化,但依旧嘴硬,“我们只是在按规章制度办事。”
“规章制度?”陈雪冷声反问,向前逼近一步,“请问是香奈儿全球手册的哪一页哪一条规定,穿着朴素的老人不能进店消费?又是哪一条规定,使用现金支付就等同于诈骗?”
王莉被她一连串的质问问得哑口无言,脸色有些发白,但还是强撑着说:“总之,我们有权拒绝任何我们认为有风险的交易。”
陈雪深深地看了王莉一眼,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。她转过头,温柔地对母亲说:“妈,您想买哪个包?”
“就是那个,黑色的。”赵秀英小声说,“我想买来,当你的生日礼物。”
陈雪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点了点头:“好,就买它。除了这个,今天你看上的所有东西,我们都买。”
“等一下。”王莉再次拦在她们面前,“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。”
“钱有什么问题?”陈雪问。
“你母亲的这些现金,来路不明,我们不能收。”王莉坚持道。
陈雪再次冷笑:“来路不明?这是我母亲攒了三年的养老金,还有我每个月打给她的生活费,一分一毫都干干净净,怎么就不明了?”
“你每个月给她多少生活费?”小芳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。
“我给我母亲多少钱,有必要向你汇报吗?”陈雪冷冷地反问。
“不是汇报,我们只是想确认一下。”王莉说,“毕竟八万八不是一笔小数目。”
陈雪懒得再和她们废话,直接从自己的爱马仕铂金包里,拿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,递了过去:“刷卡,总可以了吧?”
王莉接过那张卡,当她看清卡片右下角那个小小的百夫长头像时,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。这是传说中的运通黑金卡,没有消费上限,是顶级富豪的身份象征。
她的心开始狂跳,但嘴上还在硬撑:“刷卡当然没问题,但是你母亲那些现金的疑点,还是需要解释清楚。”
就在这时,一阵无比急促的脚步声从店门口传来。
一个穿着西装、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,以一种近乎冲刺的速度跑了进来。当他看清站在那里的陈雪时,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。
“陈,陈总!”经理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,“您,您怎么会在这里?”
陈雪平静地看着他,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陪我母亲,来买个包。”
经理的目光在陈雪和赵秀英之间惊恐地来回扫视,然后猛地转向还在发愣的王莉,用尽全身力气怒吼道:“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”
王莉感觉到气氛的诡异变化,声音开始发抖:“经,经理,这位阿姨她想买包,但是她的钱……”
“钱怎么了?”经理的声音像要吃人。
“我们怀疑,怀疑钱的来路……”王莉的声音越来越小,几不可闻。
经理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,他不再理会王莉,而是转向陈雪,猛地弯下腰,鞠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躬,声音里带着哭腔:
“对不起!陈总!真的对不起!我代表我们整个店铺,向您和伯母,致以最诚挚的歉意!”
王莉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她想起了半年前新员工入职培训时,人事总监播放的PPT,上面有几张绝对不能得罪的集团顶级VIP照片,其中一张,就是国贸中心最大业主——华茂集团的董事长独女,陈雪。
王莉看着经理那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,终于将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女人,和那张照片上的人重合了起来。
她的双腿一软,手里的对讲机“啪”的一声摔在光洁的地板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原地,面如死灰。
04
王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家店的。
她只记得经理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,和那句冰冷无情的宣判:“你,现在就去人事部办理离职,我们香奈儿,永远不会录用你这种没有职业素养的员工!”
她被两名保安“请”出了店铺,像扔一件垃圾一样。她甚至没有机会拿回自己放在储物柜里的私人物品。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国贸中心的广场上,看着人来人往,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嘲笑她的愚蠢和狼狈。
被香奈儿开除,并不仅仅是失去一份工作那么简单。在这个圈子里,消息比风传得还快。得罪了陈雪这种级别的人物,就等于被整个上海市的奢侈品零售行业判了死刑。
接下来的一个星期,验证了她最坏的猜想。
她投出去的十几份简历全部石沉大海。有两家之前对她表示过兴趣的品牌,在电话里一听到她的名字,就立刻用“我们已经招到人了”这种借口匆匆挂断。她昔日那些称兄道弟的同行,如今对她避如蛇蝎,微信不回,电话不接。
她的房租快要到期了,信用卡账单像雪片一样飞来,生活费也所剩无几。从前那个穿着光鲜、出入高级场所的王莉,迅速地枯萎下去,变成了一个为下一顿饭发愁的失败者。
巨大的怨恨和不甘,像毒藤一样在她心里疯狂滋生。
凭什么?
凭什么陈雪一句话,就能毁掉她这么多年的努力?凭什么那个老太婆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,而她就要为自己一句“实话”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?她们那些有钱人,根本不懂普通人活着的艰难!
她不服!她要报复!
这个念头一旦产生,就再也无法遏制。
王莉开始像一个幽灵一样,在国贸中心附近游荡。她要调查,她要找出陈雪的弱点,她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,也尝尝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滋味。
她利用自己过去当导购时练就的观察力和交际手腕,开始从国贸中心的底层员工入手。她请保洁阿姨喝奶茶,跟快递小哥称兄道弟,用自己最后的一点钱,收买那些不起眼却无处不在的“眼睛”和“耳朵”。
很快,一个名字频繁地出现在她的情报里——高俊。
“高俊?宏业资本的那个高总?”王莉从一个在华茂集团送外卖的小哥口中,第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。
“是啊,听说那个高总以前也是华茂的人,还是陈雪她爸最器重的左膀右臂呢!”小哥边吃着盒饭边八卦,“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,自己出去单干了,成立了宏业资本,现在专门跟华茂对着干,抢了好几个大项目了。”
王莉的眼睛亮了。敌人的敌人,就是朋友。
她开始疯狂地在网上搜索关于高俊和宏业资本的一切信息。她发现,高俊是一个和陈雪截然不同的人。陈雪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女,而高俊,则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狠角色,野心勃勃,手段狠辣。
更重要的是,她发现,华茂集团最近正在进行一个至关重要的海外并购案,目标是收购一家德国的精密仪器公司。这个案子价值数百亿,关系到华茂集团未来十年的战略布局,成败在此一举。而最大的竞争对手,正是高俊的宏业资本。
王莉的心脏狂跳起来。她知道,她的机会来了。
她需要一个投名状,一个能让高俊这种人看得上她的投名状。而这个投名告,必须是陈雪最致命的秘密。
她把目标锁定在了华茂集团的总部——国贸中心A座的58到65层。
她利用自己对国贸中心环境的熟悉,以及从保洁阿姨那里打听到的信息,伪装成新来的清洁工,在深夜混进了华茂集团的办公区。
连续一个星期,她每天都在垃圾桶里翻找那些被销毁的文件碎片,试图拼凑出有用的信息。她像一只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,贪婪地汲取着一切可能扳倒陈雪的养分。
终于,在一个深夜,她在一个高管办公室的碎纸机里,发现了一些没有被彻底粉碎的文件残片。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碎片带回自己那间狭小阴暗的出租屋,用镊子和胶水,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,拼凑出了一份文件。
当看清文件上的内容时,王莉的呼吸都停止了。
那是一份关于并购案的内部风险评估报告,上面详细列出了华茂集团的报价底线、谈判策略,以及几个备用的“B计划”。
这是华茂集团的命门!
王莉的手在颤抖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。她知道,自己赌对了。有了这份文件,她就有了和高俊谈判的资格。
她通过一个在夜总会工作的前同事,辗转得到了一个可以联系上高俊助理的电话。她发了一条短信过去:“我手里有你老板想要的东西,关于华茂的并购案。”
半个小时后,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。
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而警惕:“你是谁?东西在哪?”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王莉强压着激动,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,“重要的是,我手里的东西,能保证你们宏业资本,赢下这次并购。”
05
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,久到王莉几乎以为对方已经挂断。
“明天中午十二点,城南废车场,一个人来。”那个低沉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,不带一丝感情。
“好。”王莉干脆地回答。
挂掉电话,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。她知道,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。要么,一飞冲天,要么,粉身碎骨。
第二天,王莉按照约定,独自一人来到了那个荒凉的废车场。生锈的废旧汽车堆积如山,像一座座钢铁坟墓,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铁锈混合的怪味。
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早已等在那里。车窗缓缓降下,露出一张轮廓分明、眼神锐利的脸。他就是高俊。
高俊看起来四十岁左右,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,手腕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,但他身上那股从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狠厉之气,却怎么也掩盖不住。
他没有下车,只是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王莉。
“东西呢?”他的声音比电话里更加冰冷。
王莉没有说话,只是从包里拿出那个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文件,递了过去。
高俊的助理下车接过文件,回到车上递给他。高俊快速地翻阅着,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,但眼神却越来越亮。
“说吧,你想要什么?”看完文件,高俊将它随手扔在副驾驶座上,抬头看着王莉。
“我要钱,一百万。”王莉说出了自己早已想好的数字,“还有,我要一份工作。我要亲眼看着陈雪,一无所有。”
高俊的嘴角,第一次向上勾起,形成一个冰冷的弧度:“一百万?你觉得华茂的商业机密,就值这么点钱?”
王莉的心一沉,她不知道自己是开价高了还是低了。
“你的野心,配不上你的筹码。”高俊淡淡地说,“不过,你的恨意,我倒是很欣赏。”
他从车里拿出一个行李箱,扔在地上。箱子打开,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红色钞票。
“这里是两百万,算是定金。”高俊说,“事成之后,我会再给你三百万。至于工作,宏业资本不养闲人,但如果你能继续提供有价值的情报,我保证,你得到的会比你想象的更多。”
王莉看着那满满一箱的现金,眼睛都直了。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。
“我怎么相信你?”王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“你没有资格跟我谈信任。”高俊的眼神变得轻蔑,“你现在唯一的选择,就是相信我。或者,你也可以拿着这份文件,回去找陈雪摇尾乞怜,看看她会不会放过一个商业间谍。”
王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她知道,高俊说的是事实。她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“好,我跟你干。”她咬着牙说。
“聪明的选择。”高俊满意地点了点头,他的助理递给王莉一部新手机,“以后用这个联系。记住,从现在开始,你以前的身份已经死了。你只是我的一颗棋子,要有作为棋子的觉悟。”
说完,奔驰车的车窗缓缓升起,绝尘而去,卷起一阵尘土。
王莉提着那个沉重的行李箱,站在原地,很久都没有动。阳光很刺眼,但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。她知道,她的人生,从这一刻起,彻底改变了。
接下来的半个月,王莉按照高俊的指示,彻底销声匿迹。她换了住处,换了手机号,切断了和过去所有人的联系。她像一个真正的间谍一样,潜伏在城市的阴影里,等待着高俊的下一步指令。
而另一边,陈雪对此一无所知。她正带领着华茂的团队,为了那场并购案做着最后的冲刺。她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,会议一个接着一个,忙得连给母亲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。
她以为,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。她不知道,一张由仇恨和野心编织的大网,已经悄然向她张开。
并购案的最终谈判,定在瑞士苏黎世。
陈雪带领着华茂最精英的团队,提前三天抵达,做着最后的准备。她信心满满,因为她手里的底牌,足以让任何竞争对手望而却步。
谈判当天,陈雪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,走进了那个决定华茂未来的会议室。当她看到坐在谈判桌对面的高俊时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。
对于这个父亲曾经的部下,如今的对手,她从未真正放在眼里。在她看来,高俊不过是一个投机取巧、没有格局的暴发户。
谈判开始了。
双方你来我往,唇枪舌剑。陈雪从容不迫,条理清晰地阐述着华茂的优势和诚意。一切都和她预演的剧本一样。
然而,当谈判进入到最关键的报价环节时,异变陡生。
高俊根本没有按照商业谈判的常规出牌,他直接打断了陈雪的发言,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,精准地报出了一个数字。
这个数字,是华茂集团董事会授权给陈雪的,最终的、绝密的报价底线。
陈雪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。
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,华茂团队的每一个人,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。
“陈总,很惊讶吗?”高俊靠在椅背上,得意地看着她,“你们的底牌,我早就一清二楚了。”
陈雪的大脑飞速运转,她立刻意识到,公司内部出了内鬼!
但她没有时间去追查,她必须立刻稳住局面。她深吸一口气,强作镇定地说:“高总真会开玩笑。商业谈判,靠的是实力,不是这种不入流的手段。”
“不入流?”高俊哈哈大笑起来,“陈总,你还是太天真了。商场如战场,赢家才配谈手段。现在,我给你两个选择。第一,你们华茂现在就退出,把这家公司拱手让给我。第二,”
他顿了顿,身体前倾,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用比你们底价高出百分之一的价格,收购目标公司。但是,我要求华茂集团,必须为这次收购提供无限连带责任担保。这就是我的‘毒丸计划’,你敢接吗?”
陈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“毒丸计划”是资本市场最恶毒的手段之一。宏业资本的资金链本就紧张,如果华茂为他们提供无限担保,一旦并购后的整合出现任何问题,或者高俊恶意抽逃资金,那么所有的债务和风险,都将由华茂集团来承担。这等于把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,悬在了华茂的头顶。
同意,等于饮鸩止渴。
拒绝,就意味着这次至关重要的并购彻底失败,华茂将错失未来十年的发展良机,她在董事会的地位也将岌岌可危。
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。
高俊看着她惨白的脸,笑得更加得意了:“陈总,考虑得怎么样?我的耐心,是有限的。”
陈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地攥住了,几乎无法呼吸。她知道,她输了,输得一败涂地。
06
苏黎世的惨败,像一场海啸,瞬间席卷了整个华茂集团。
并购失败的消息传回国内,集团股价应声暴跌,三天之内蒸发了近百亿市值。董事会和股东们的问责电话,几乎打爆了陈雪的手机。媒体的负面报道铺天盖地,将她描绘成一个刚愎自用、导致集团蒙受巨大损失的败家女。
陈雪被紧急召回国,等待她的是一场气氛凝重的董事会。
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俯瞰着脚下繁华的城市,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废墟。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份董事会的紧急通知,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眼睛:暂停陈雪总裁职务,成立专项调查组,彻查泄密事件。
她的私人助理林秘书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入,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:“陈总,不好了!警方刚刚传来消息,我们委托去调查泄密事件的那家私家侦探公司,他们的两名调查员,在追踪前导购员王莉的时候,在郊区公路上发生了严重的车祸,一死一重伤!”
陈雪猛地回过头,眼中充满了血丝:“王莉呢?抓到她没有?”
林秘书的脸色更加难看了:“警方说,现场只发现了被撞毁的车辆,王莉本人,彻底失踪了。”
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,在陈雪的脑海中轰然炸响。
车祸?失踪?
这已经超出了商业竞争的范畴。这不是阴谋,这是赤裸裸的犯罪!高俊,他不仅要钱,他还要她的命!
一种彻骨的寒意,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。
而此时,在城市的另一端,赵秀英正坐在自家的小客厅里,焦急地看着墙上的挂钟。
自从女儿去了瑞士,她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。她不懂什么叫并购,只知道女儿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。她每天给女儿发微信,问她吃饭了没有,睡觉了没有,但收到的回复总是寥寥数语的“很好”、“别担心”。
今天,是女儿回国的日子,可她从早上等到现在,也没有等到女儿报平安的电话。一种不祥的预感,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她的心头。
她终于忍不住,再次拨通了女儿的电话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那头传来陈雪无比疲惫沙哑的声音:“妈。”
“小雪,你回来了吗?一切都还顺利吧?”赵秀英小心翼翼地问。
“嗯,回来了。妈,我这边还有个很重要的会,先不说了。”陈雪匆匆挂断了电话。
听着电话里的忙音,赵秀英的心沉了下去。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,如果一切顺利,她绝不会是这种语气。
出事了。女儿一定出大事了。
赵秀英再也坐不住了。她换上衣服,拿上钱包,决定去公司看看女儿。
当她赶到国贸中心楼下时,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。华茂集团的门口,围满了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,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。保安们排成人墙,艰难地维持着秩序。
赵秀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她从记者们的七嘴八舌中,听到了“并购失败”、“股价暴跌”、“陈雪被停职”这些让她心惊肉跳的词语。
她的大脑一片空白,踉跄着后退了几步,差点摔倒。
她终于明白,女儿出事了,而且是出了天大的事。
她不能进去给女儿添乱。赵秀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转身离开了人群。她没有回家,而是走进了公司对面的一个菜市场。
她看着女儿日渐憔悴的脸,看着她强撑的坚强,心如刀割。她恨自己,如果不是当初自己非要去买那个包,就不会得罪那个王莉,女儿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场无妄之灾?
强烈的愧疚和自责,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。她知道,自己帮不上什么大忙,但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,只做一个在旁边干着急的母亲。她要做点什么,必须做点什么。
从那天起,赵秀英开始用她自己的方式,进行一场“战争”。
她的“战场”,就是这个城市里最不起眼的角落。
她去菜市场买菜,不再是匆匆买完就走。她会特意找到那个老家是同一个县的鱼贩子张嫂,多聊上几句。
“张嫂,你家侄子最近工作还好吧?就是在那个叫什么宏业资本开车的那个。”赵秀英装作不经意地问。
“别提了,赵大姐。”张嫂一边利落地刮着鱼鳞,一边抱怨,“那孩子,最近跟着他那个老板,天天半夜三更才回家,也不知道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。前两天还跟我说,他老板最近老是去一个叫‘静心茶社’的地方,神神秘秘的,还不让他靠近。”
“静心茶社?”赵秀英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。
她去社区的老年活动中心,和那些退休的老干部、老邻居们下棋、聊天。她和以前在区公安分局当过副局长的刘局长下象棋,故意输了好几盘。
“老刘啊,还是你厉害。”赵秀英一边收拾棋子一边说,“你们当警察的,就是脑子活。对了,最近市里有没有什么大案子啊?”
“能有什么大案子。”刘局长得意地捋着胡子,“不过最近经侦那边确实在查一个案子,一个很大的地下钱庄,听说牵扯到咱们市里一个搞资本运作的大老板,资金流水大得吓人。现在正在收网阶段,就等一个突破口了。”
“搞资本的大老板?”赵秀英的心猛地一跳。
她将这些从菜市场、棋盘上收集来的,看似毫不相关的碎片信息,在脑子里反复地拼凑、分析。
一个天天半夜去神秘茶社的资本大佬,一个正在被警方调查的地下钱庄。
赵秀英的直觉告诉她,这两件事之间,一定有联系!那个高俊,绝对不干净!
她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。她找到张嫂,塞给她一个厚厚的红包:“张嫂,帮我个忙。让你侄子,下次送他老板去那个茶社的时候,想办法用手机,拍下他老板进出的照片,还有那些和他见面的人的车牌号。这事很重要,关系到我女儿的命。”
张嫂的侄子虽然害怕,但架不住赵秀英的恳求和红包的诱惑,最终还是答应了。
三天后,赵秀英拿到了一组在夜色中拍摄的、有些模糊的照片和几个车牌号码。
她拿着这些东西,敲响了女儿公寓的门。
07
陈雪打开门,看到母亲站在门口,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,脸上写满了倦意和不解。
“妈,您怎么来了?这么晚了。”
“小雪,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看。”赵秀英说着,就走进了公寓,将信封里的照片和写着车牌号的纸条,摊在了客厅的茶几上。
陈雪看着那些在夜色中拍下的模糊照片,和一个叫“静心茶社”的名字,以及一串车牌号,眉头皱得更深了:“妈,这是什么?”
“这是那个高俊,他经常半夜去的地方,还有跟他见面的人的车。”赵秀英的语气异常严肃,“小雪,我觉得这个人有问题,他肯定在做什么犯法的事情。”
陈雪拿起一张照片,看着上面高俊模糊的身影,心里涌起一阵无力和烦躁。她已经被公司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,董事会天天施压,调查组步步紧逼,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,随时都可能断裂。
她真的没有精力,去理会母亲这些在她看来近乎“胡闹”的行为。
“妈,您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?”陈雪的语气有些生硬,“您是不是去找人了?您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?高俊那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!”
“我没找人,我就是听邻居们聊天听说的。”赵秀英不敢说实话,怕女儿担心。
“听说的?”陈雪的声音提高了一些,“妈,现在是法治社会,做生意靠的是证据和商业规则,不是靠这些道听途说的八卦!您把这些东西给我,能证明什么?能证明他泄露了我们的商业机密吗?不能!”
她将照片扔回茶几上,疲惫地揉着太阳穴:“妈,我求您了,别再管我的事了,好吗?您安安稳稳地在家待着,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。”
陈雪的话,像一把刀子,深深地刺痛了赵秀英。她没想到,自己冒着风险、费尽心力弄来的线索,在女儿眼里,竟然只是“胡闹”和“八卦”。
“小雪,你怎么能这么说?”赵秀英的眼眶红了,“妈是担心你!妈是想帮你!”
“帮我?您这样就是帮我吗?”陈雪的情绪也有些失控,“您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有多难吗?我每天要面对多少压力吗?我不需要您用这种方式来帮我,这只会让我更乱!”
母女俩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。
最后,赵秀英含着眼泪,默默地收起那些照片和纸条,伤心地离开了。
看着母亲落寞离去的背影,陈雪的心里也充满了懊悔和痛苦。她不是不爱母亲,只是她真的太累了,累到没有力气去解释,没有力气去温柔。
接下来的几天,陈雪的处境越来越艰难。调查组没有找到任何泄密的实质性证据,但董事会已经失去了耐心,准备召开临时股东大会,正式罢免她的职务。
她被彻底孤立了,仿佛被全世界抛弃。
就在她感到绝望,准备签字放弃抵抗的时候,她昔日的助理林秘书,偷偷地来见了她一面。
“陈总,您千万不能放弃。”林秘书焦急地说,“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,高俊的宏业资本,最近资金流非常异常,有好几笔上亿的资金,都是通过一些来路不明的私人账户转入的。我们怀疑,他在利用这次并购,进行洗钱。”
“洗钱?”陈雪的脑中像是有电光闪过。
她突然想起了母亲给她的那些东西。
一个资本大佬,一个地下钱庄,一个神秘的茶社,来路不明的资金。
这些线索,在她的脑海里,瞬间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!
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,冲到书房,拉开抽屉。那个被她随手扔进去的信封,还静静地躺在角落里。
她颤抖着拿出那张写着车牌号的纸条,立刻给一个在交管局工作的老同学打了个电话。
“帮我查几个车牌号,立刻,马上!”
半个小时后,同学回了电话:“小雪,你查这些车干嘛?这几个车主,全都是我们警方正在布控的,一个地下钱庄案的主要嫌疑人!”
陈雪的呼吸瞬间停止了。
她终于明白,母亲给她的,不是什么“八卦”,而是足以将高俊送进地狱的,致命武器!
她立刻拨通了母亲的电话,电话刚一接通,她就泣不成声:“妈,对不起,对不起,是我错了!”
08
电话那头的赵秀英,听到女儿带着哭腔的道歉,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烟消云散了,只剩下无尽的心疼。
“傻孩子,跟妈说什么对不起。”赵秀英的声音温柔而坚定,“小雪,你别怕,有妈在呢。”
母女二人冰释前嫌,陈雪也重新燃起了斗志。她知道,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,她必须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进行绝地反击。
她不再孤军奋战。她找到了父亲过去最信任的几个老部下,那些在集团里德高望重、因为看不惯高俊的行事风格而被边缘化的“元老”。
当陈雪将母亲收集到的线索,以及她通过同学确认的信息摆在这些叔伯面前时,这些久经商场的老将们,眼中都迸发出了锐利的光芒。
“这个高俊,果然有问题!”
“静心茶社,我听说过,是本市最隐秘的一个销金窟,专门为一些人提供非法交易的场所。”
“这几个车牌号的主人,都是金融圈里臭名昭著的‘白手套’!”
有了这些元老的支持和人脉,调查迅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。他们通过各种渠道,很快就收集到了高俊利用宏业资本的海外账户,与地下钱庄勾结,进行非法集资和洗钱的完整证据链。
证据确凿,铁证如山。
决定陈雪命运的最终董事会,如期召开。
会议室里气氛压抑,所有董事都表情严肃地看着走进来的陈雪,眼神里充满了同情、惋셔和冷漠。
董事长,也就是陈雪的父亲,坐在主位上,满脸痛心疾首:“陈雪,关于这次并购案的重大失误,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?”
所有人都以为,陈雪会为自己辩解,或者痛哭流涕地请求原谅。
然而,陈雪只是平静地走上发言台,将一个U盘,插进了会议室的电脑。
“各位董事,各位叔伯。”她的声音不大,但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议室,“在解释之前,请大家先看一段东西。”
她按下了播放键。
大屏幕上,立刻出现了一段段监控录像和一份份清晰的银行转账记录。
画面里,高俊和那几个地下钱庄的头目,在“静心茶社”的包厢里进行着肮脏的交易。一份份转账记录,清晰地显示着数以亿计的黑钱,是如何通过宏业资本的账户,被洗白的。
整个会议室,鸦雀无声。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触目惊心的画面震惊了。
“各位,”陈雪的声音再次响起,这一次,充满了力量和自信,“这,就是我们真正的对手。一个利用商业竞争做幌子,实际上在进行严重金融犯罪的罪犯。他窃取我们的商业机密,目的不仅仅是赢得并购,更是为了利用华茂的信誉,为他的犯罪行为做担保,最终将整个华茂拖下水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:“现在,大家还觉得,我们的失败,仅仅是一次商业失误吗?”
会议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
陈雪的父亲激动地站了起来,眼中含着泪光,用力地鼓着掌。
半个小时后,警笛声在国贸中心楼下响起。高俊和他的核心团队,在宏业资本的办公室里被警方悉数带走。而销声匿迹已久的王莉,也在一个偏僻的出租屋里被捕。作为高俊犯罪集团的一员,她将面临法律的严惩。
华茂集团的危机,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,彻底解除。陈雪不仅洗刷了自己身上的污名,更以一种雷霆万钧的姿态,向所有人证明了她的能力和魄力,彻底巩固了自己在集团的地位。
风波平息后的一个周末,阳光正好。
陈雪处理完手头最后的工作,没有参加任何庆功宴,而是直接开车回了家。
她推开门,看到母亲赵秀英正系着围裙,在厨房里忙碌着,为她包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馅饺子。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,给母亲的侧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。
那一刻,陈雪感觉自己所有的疲惫和伤痛,都被治愈了。
她走上前,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母亲。
“妈。”
“哎,回来啦。快去洗手,饺子马上就出锅了。”赵秀英笑着说。
“妈,谢谢您。”陈雪把脸埋在母亲的颈窝里,声音有些哽咽,“您才是我们家,最厉害的‘董事长’。”
赵秀英转过身,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,眼中闪着泪光,脸上却洋溢着无比幸福和骄傲的笑容。
“傻孩子,妈不要当什么董事长,”她说,“妈只要我的小棉袄,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。”
窗外,是城市的万家灯火。窗内,是热气腾腾的饺子和母女俩紧紧相依的身影。
经历过这场风暴,她们都更深刻地明白,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波诡云谲,家,永远是那个最温暖、最坚实的港湾。而亲情,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,足以抵御一切风雨的力量。